今年的五月二十五號,我去看了心理諮商,開啟了一段與心對話,想藉由寫作來統整自己的思緒並更加認識另一個受傷的我

 

想起去年六月,我興致勃勃許下目標,要努力經營部落格,認真回答讀者每一個問題,並把我非常喜歡的一本書「反脆弱」翻譯成淺顯易懂的文字,讓讀著閱讀,了解塔雷伯的觀點

 

而是什麼原因,我荒廢了呢?不是因為我懶、我不理你們、我擺爛,而是我無意間打開了一個被我埋藏在最角落的潘朵拉盒子,這盒子把我塵封已久、深植在內心的傷痛給放了出來

 

一幕幕,像無形的陰影、銳利的刀子,深深插入心口,心在流淚、心在淌血、心在憤怒、心已經萬念俱灰了.....

而我,依然故我,對這個想保護自己的心不聞不問,徹底漠視,比我那麼極端自私無感的母親還慘忍

 

原來,原生家庭的傷害那麼大,大到我必須把自己封閉在自我幻想的烏托邦世界,與世隔絕,這樣才有能力活下去,原來,父母的漠視擺爛對小孩的不聞不問以及不負責任,造成我心裡不小的衝擊與創傷,原來,父親只愛母親,而母親又不愛小孩,長期處在一個不被愛的環境,當然會理所當然地認為,不被愛是正常的!

 

我雖然不怕生,可以跟一群不認識的人自在的相處,在我的觀念裡,完全沒有陌生人的概念,並認為天下所有人不過是尚未認識的朋友,聊得來,就多一個朋友,聊不來,就微笑再見

 

但我其實是一個極端恐懼親密關係,極端害怕跟人變熟的人,這種無法形容的恐怖感,像淺藏在湖底的怪獸,三不五時出來作怪,常讓我感到極端不舒服、極端噁心,並乾淨俐落的切斷任何想跟我建立親密關係的人

不怕陌生人,而怕熟人;這是一句非常貼切我的話

很可笑很荒唐,但這是事實,讓人無言的事實,也是一個很悲哀的事實

 

 

比如:我之前每個禮拜二晚上都會去參加一個學習社群,那邊的人我都很喜歡,但只要他們提出更進一步交往,比如私下聚會聚餐或出去玩,我都會極端恐懼跟不舒服,然後隨便找個理由拒絕,在這個社群待了三年,沒一次私下有任何交流過

 

比如:在百貨公司上班的同事跟臨櫃,邀約著下班後的聚餐,我跟他們相處的不錯,也很喜歡他們,但只要想到要更深入的交流,我就無比噁心恐懼,每一次都微笑地拒絕

 

比如:公司的主管覺得我業績不錯,請我吃飯,我一頓飯下來坐如針氈、食不下嚥,比如:我要離職,主管說要請我吃維多利亞酒店的牛排,我看完價位後,驚覺怎麼那麼貴,嚇得落荒而逃

 

比如:我一個很重視的閨蜜,邀約我一起去旅行,我就渾身不舒服、極端排斥,但我確敢跟一群不認識的陌生人出國

比如:我可以在暢所欲言,把能講能罵的通通寫出來,但我幾乎不會讓我身旁現實生活中認識的朋友知道我有部落格,因為我覺得讓人知道自己會閱讀會寫作是一件很恐怖的事

比如:我願意跟讀者網友們討論切磋不同的價值觀,但如過要交換line,會跟現實有接觸,我就開始恐懼跟不舒服

比如:我可能是唯一一個碩果僅存不以現實身分用臉書的人,現實生活中認識的朋友如果想加我臉書,我都會告訴他們,我沒有臉書,這是事實,我對臉書有種恐懼,好像我的生活都被看光了,我為什麼要讓別人知道我的價值觀是什麼?我的興趣是什麼?我的朋友有誰?我最近在幹嘛?去哪上課或去哪玩?或是去哪按贊,讓別人知道自己喜歡什麼?

比如:我是一個極端排斥合照的人,跟人合照,不就像是在告知我跟某人很親密嗎?如果有人提出要跟我合照的要求,基本上我都是憤怒的

比如:我排斥所有肢體接觸,不管對象是男是女,所有的碰觸,像是牽手、勾手、擁抱、我都會覺得無比不舒服

 

我一直以為我這樣很好,沒有任何問題,但自從我無意間打開了潘多拉盒子後,看著以往的被封印起還得傷害源源不絕的跑出來,我不能也無法在雲淡風輕、假裝自己這樣很好

 

這陣子的心裡狀況是,我內心像插了一把刀子,在淌血,只要靜下來,就隱隱感到血流如注,把我搞得極度厭世、萬念俱灰,對所有事情都失去興趣,我不想上班,但對一切又失去興趣,我知道怎麼面對受傷的心,所以只能藉由工作來逃避,非常矛盾的心態,我的身體在工作上,但又無心上班,工作,不過是一個逃避現實的避風港而已

 

跨出第一步,去看心理諮商,對我來說需要很大的勇氣,在等候室裡,填完表格後,諮商師帶我走進一個隱蔽的房間,房間內有一個大沙發、兩個單人沙發、一張桌子,她示意我坐到大沙發上,她自己坐在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

諮商師說:「我的專業是家族治療,如果在諮商的過程中讓妳不舒服,或問到妳不願意回答的問題,隨時提出來,我再調整方法。」

「好!」

「那妳的困擾是什麼?」

「只要別人對我好,我就會心情極端不好,只要別人想跟我進一步接觸,我就會極端不舒服!」

我繼續說:「之前有個男生喜歡我,要幫我過生日,拿禮物給我,他在美麗華等我,我本來打算搭車去找他,但上捷運後,我就極端不舒服,然後就放他鴿子,讓他白等;還有個男生喜歡我,要幫我過情人節,買禮物給我,我就極端不舒服,也放他鴿子,他從下班等我等到凌晨沒等到,才回家.....」

「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,只要有人想跟我進一步交往,我就會極端恐懼跟不舒服,之前上班,公司的主管跟同事我都很喜歡,他們也對我很好,但每當要私下聚會聚餐,我都會恐懼跟不舒服,有次他們在西門町唱歌,我那時也跟朋友在西門町,他們一直打電話來問我怎麼沒出現,我就極端害怕,都沒接電話,當然,最後也是沒有跟他們去唱歌」

「我百貨公司的同事約下班去吃飯聊天聚會,我也沒有一次參加,因為我會不自覺感到害怕跟不舒服...」

「之前有個男生要追我,每天打來噓寒問暖、對我呵護備至,連公司的同事說這個男生對妳好好喔,怎麼不跟他在一起?後來只要這個男生提出交往的想法,我就會極端極端恐懼,當然了,最後我還是拒絕他,但問題是,這個男生我很喜歡,而他也喜歡我,對我又好,我真沒理由拒絕阿?可我不知道我在恐懼什麼!」

「我會來看心理諮商,是有一個要追我的男生推薦我來的,他幫我找到這個單位,鼓勵我踏出第一步,我預約今天來看,他還特地提早下班,在樓下等我,結束後,他還要請我吃飯,送我回家.....他對我那麼好,可是我想到這些,我就極端不舒服,我真沒有理由在不舒服什麼,重點是,這樣男生我又不討厭,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....」

 

 

 

諮商師打斷我,用很專業的口吻問:「如果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是一個人,妳覺得她幾歲?」

我直覺反應:「二十一歲。」

諮商師又問:「如果她想講話,妳覺得她想講什麼?」

不要過來!」我脫口而出

「為什麼她會說這句話,她在講這句話的時候,妳腦袋中看到什麼畫面?如果讓妳極端不舒服,妳可以不要回答」

我腦袋裡浮現了一個很不舒服的畫面,「我想到我跟我前男友在車上,他想要一些親密的接觸,但我不要我拒絕,他很不高興,並還是要堅持跟我做一些親密的事,我前男友認為,交一個女朋友,為什麼不可以親不可以碰不可以抱?」

我很不高興的說:「但這是什麼道理啊?誰說女朋友就一定可以親可以碰可以抱了?身體是我的,要怎樣也要尊重我的意願吧?他這樣的意思是,交一個男朋友,男友就要賺錢給我花,買房子買車子買名牌給我?當然不是阿,不管是什麼身分,對方本來就沒義務對你做什麼,都任何權力拒絕,一點尊重都沒有,什麼道理啊!」

諮商師點點頭,肯定的說:「妳講得很好,思慮邏輯都很清晰,怎麼沒有提出來?」

「什麼?」我茫然

「我說,怎麼沒有跟妳前男友提出妳這樣的看法?表達妳對這件事的不滿?」

「我不知道,一但進入男女朋友模式,我很難表達自己的想法!」

「所以,妳那時候怎麼對你男友?」

「就不講話,沉默!」

「所以只要進入親密關係模式,妳就會像被按了個鈕,任何想法都被壓抑住,沒辦法表達出來?」

「對!」我說:「而且我也時常做出違心相反的事,就為了討好對方,讓對方開心。」

諮商師看著我,然後起身,把另一個單人沙發,轉向我們,並把沙發上的抱枕移開,像是要我換位子似的

我疑惑,「是要換位子嗎?」

 

諮商師看向我,但又不是在看我

她說:「我想請妳心裡的那個人出來,說說看自己的想法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了然,立刻起身,換到單人沙發,像是被附身或變個人似的,跟原本的自己完全不同

這個內心的我開始批評「第一個我」的所作所為、批評她為什麼會那麼愚蠢、父母對她不聞不問,從小放她自生自滅,她一直合理化父母的行為,忽略父母對她的傷害,她需要任何幫助,跟父母求助,要求父母為她做事,父母永遠只會擺臭臉並對她破口大罵而已,那要親密關係幹什麼?

 

諮商師說:「所以只要有任何人想跟她建立親密關係,妳就會作怪?」

內心的我說,「是!親密關係不過是給人作賤而已,我當然會把它斬斷!」

雖然以上這些話是我說的,但又不是我,那種感覺,就好像我只是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,看著一個是我的人,在對我這個人做出評論跟干涉

諮商師又問:「妳都是用命令跟斬斷它的親密關係,請問命令跟斬斷這些做法,妳是跟誰學的?」

內心的我說:「命令是跟我父母,他們講話都是命令句,而....斬斷是跟我媽,她是個非常封閉的人,很會切斷人跟人之間的關係」

諮商師又問:「妳存在很久了嗎?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存在了?」

內心的我說:「是,我在他五六歲的時候就存在了!」

 

諮商師又問:「妳很氣她一直忽略妳?」

內心的我說:「對!我不停地警告她,想保護她,可她很痛苦,嫌我煩嫌我吵,一直叫我閉嘴,我沒有看過人此蠢笨的人,她的父母可以說是變相遺棄她,她居然還一直為她父母找理由,她從小到大,跟沒人要的小孩哪裡不一樣了?她只是比孤兒好一點,表面上看得到有父母而已,所有人都知道她父母不負責任,就她不知道,就她都要三十歲了,還不知道,連她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無父無母,十七歲就離家,就她還以為父母開明自由」

 

內心的我又繼續說:「她媽媽這個賤人,我作夢都想把她五馬分屍,小孩生下來丟去屏東自生自滅,自己在台北做大少奶奶,不顧小孩不上班,整天拿老公賺的錢當貴婦,對一個家完全沒有責任心,幹嘛生小孩?」

 

「三月三十一號,她媽一口咬定是她挑撥離間,所以她爸才會想跟她離婚,把她當出氣筒,對她破口大罵,還動手打她,本來,是想燒開的熱水往她媽臉上淋,毀去她媽的容貌,看她爸還會不會喜歡她媽,但我又想,這一淋絕對是傷害罪,要移送法辦,為了一個賤人上法庭太不值得了,所以我沒這麼做!」

 

諮商師說:「所以妳處處為她想,連到這個時候了,妳都還想保護她!警告她不要做出不利的事!妳做得很好,一直在保護妳的主人」

內心的我呆愣了一下,第一次受到肯定,因為一直以來,她是萬人唾棄的,身旁的人都要我忽略、漠視、否認這個受到傷害想保護自己的『我』

 

內心的我說:「她這個女人一直以來都有很多桃花,很多男生喜歡她,想跟她在一起,我曾經想過,男生都是視覺系動物,如果毀去她的容貌,就不會有人受她吸引,就斬斷她任何親密關係的可能,這樣會不會比較好?可後來我又想,現在工作都是以外貌取向,尤其又是做服務業,如果她沒了外貌,要怎麼在職場上生存?因此我打消了這個念頭!」

聽到這裡,我不禁冷汗直流,因為我之前有好長一段時間想自毀容貌,可我也說不出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,原來是從這裡來的

 

內心的說又繼續說:「她之前禮拜二有參加一個學習型的社群,那邊的同學跟講師她都很喜歡,因為價值觀跟她很契合,她終於找到她的歸屬,但只要這個社群私下有任何活動,我都不准她去,為什麼要去?我知道妳很喜歡他們,所以一個禮拜給妳三個小時和他們相處,這樣已經很多了,沒必要再跟他們有什麼過多的接觸!」

這些話她講完,我恍然,原來我之前說不出原因去排斥一個我很喜歡的團體,是因為她不准我跟他們有太多接觸,原來我之前上完課飛奔似的趕快離開,又說不出原因,是因為她叫我趕快走

內心的我又說:「憑她的能力,要跟不認識的人馬上變朋友簡直輕而易舉,所以她不需要跟人建立任何親密關係,隔一到牆,雖然擋住了幸福快樂,但也阻礙了所有受到傷害的可能,這樣有什麼不好?她現在的生活品質八十分,這樣就很好了,沒必要因為為了建立親密關係的快樂而受到傷害!」

我沉默,原來我身旁的人都說我有心牆,把所有人擋在外面,是因為她的關係

諮商師說:「妳一直在保護妳的主人,斬斷所有想跟她建立親密關係、深厚情誼的人,她也很聽妳的話,妳說什麼就什麼,妳的主人在妳的保護下,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,妳已經知道妳要什麼了,妳的主人也都聽妳的,那請問妳來這做什麼呢?還是妳希望改變什麼?」

內心的我楞的一下,然後說:「我之前去上課,有一本書叫『反脆弱』,它的主旨是,適度的傷害,是可以提升自己的能力的,不要忽略創傷後的成長,今天我拒絕親密關係的傷害,也同樣拒絕了學習的機會,我真的要這樣對她嗎?讓她一輩子自我保護,不會受到傷害,但是不是也沒機會成長了?」

諮商師了然:「妳已經做得很好了,是該時候放手,讓她長大了!」

「是嗎?」

「是!妳就像母親,一直默默保護她、照顧她,但是時候該讓它獨立了,妳有沒有發覺,全世界的人都遺棄她,就只有妳,都不可能遺棄她。」

「但是,妳也不要完全不理她,對她擺臭臉,之後,如果有人想跟他建立親密關係,就妳們兩個討論」

「好!」

諮商師笑了一笑,示意我回到原本的位子,要原本的我回來

內心的我在離開前,詢問了諮商師,「為什麼我那麼排斥親密關係?為什麼我那麼排斥男生想跟她在一起?」

諮商師說:「妳剛剛自己也說了,親密關係不過是讓人作賤而已,這跟妳原生家庭對你造成的陰影很有關係,所以妳當然會有這樣的想法。」

「可父母怎麼對我,跟男朋友怎麼對我,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吧,為什麼會扯在一塊?」

「因為妳最開始親密關係的樣本是妳父母,他們讓妳產生很負面的陰霾,順理妳就會輸入這樣親密關係的藍圖,愛情是親密關係的一種,所以當然會扯在一塊!

妳親密關係的藍圖就是給人作賤,身旁想跟妳在一起,對你好的男生當然不可能照妳的藍圖走,這就會產生衝突,所以妳當然會心情不好。」

 

 

 

 

我回到位子,了然,原來內心的我有那麼多話要說、有那麼多想法,而我一直以來都採用忽略的態度,難怪久了,她萬念俱灰,導致我變得意志消沉,及其厭世

 

諮商師說:「今天的諮商就到這時候,之後每個禮拜都這個時間來,可以嗎?」

 

「好!」我說,內心的我也說

 

 

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走,但希望我可以改變些什麼.....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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